十二、共枕(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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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枕流虽没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般的历史使命感,但还是多少有些为那似曾相识的袁师兄牵肠挂肚,否则仅仅在病区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大褂”也不会到梦里来“出诊”,弄得他辗转反侧,闭上眼似乎就能听见个喋喋不休的沙哑女声:“你是不是失眠啊?嘀嗒,嘀嗒…有多长时间了?我们这儿条件很好的,脑立体定向深部核团伽马刀、无麻醉周身抽搐电击休克仪,全是美国货,来了就睡着了……”

“你怎么了?”见客厅地灯开着,云髻半偏的吴雨踱了出来,从依然泛有微光的双眼判断,她似乎也没有很快进入梦乡。

“没事儿,”虽然细语悠扬,但心里有鬼的小胖子还是吓了一跳:“可能是兴奋过头了,不太困,”事到如今,白天的“绿野仙踪”就更不好和盘托出了。

“害怕了吧?”她半坐到枕流沙发的扶手上,抽出张面巾,轻抚着男孩儿布满汗水的额头:“都大小伙子了,至于么?”

“没有,”尽管知道自己那点儿起子从哪个角度说也瞒不过了如指掌的小吴老师,但还是在口头上维护着四项基本原则:“我看会儿电视,马上就睡。”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娶妻娶妻,挨冻忍饥。\Www、Qb5、COМ/

能让女人过上“伸手张口”的日子才算好老公,而讨媳妇却更关注脸蛋和三围,两性在择偶中怀着不同的目的和标准,千百年来,我们始终把这当成天经地义。在多数情况下,男人显然更加欲火焚身一些,而女性则恰巧可以借此实现温饱、小康、乃至先富起来,可后者别高兴得太早了,审美这个东西的半衰期比贵重金属要短得多,用不了太久就会“总把新桃换旧符”,还别抱怨命运不公,恰恰相反,正如你当初掰着手指头计算崇拜者们孰长孰短那样,既然大家玩儿的是同一种游戏,就得愿赌服输。很多年轻姑娘以市场经济的模式选择老公,却指望后者对自己有着宗法式的忠诚,这不是做梦么?

达尔文告诉我们,之所以始乱终弃的悲剧会重复上演,说到底,还是进化规律在作祟。两性对“那件事情”的不同态度的确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设想一下,如果善男信女都效法大熊猫、成为禁欲主义者,恐怕人类种群难免会像后者那样日薄西山;反过来,倘若红男绿女全**似的二一添作五、扒拉脑袋算一个,大概用不了多久,咱们一窝不如一窝的后代就得都让狼叼去;飞禽走兽的性伴侣之间并没有太多忠诚可言,它们就是借此才保证种群最优秀的基因得以一脉相承,只有男女在择偶标准上的分工合作,才能既让传宗接代的冲动连绵不绝,又不失精挑细选的消费者权益保障。当然,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人类从来未曾走向过文明,不论虚伪的道德看起来有多么天花乱坠;更有甚者,我们正是因为把这个无耻的法则发挥到极致,才牢牢占据着进化链条的顶端。而这一切的记忆,都被烙在了血液深处那串花花绿绿的dna密码上,就像囚犯脸上洗不去的刺青。

原罪。

那天,当枕流和远航告别铜墙铁壁的“医学禁区”返回学校时,因为不再火急火燎,二人决定改乘轻轨,一路上瞻仰着沿途正在被钢筋水泥逐渐吞噬的城乡结合部。大概是经过咨询疏导后心情不错,远航的话明显多了起来,据这位“内线”透露,多年前,相思公子扬轻羽,袁莱也曾拥有一位琴瑟友好的“你侬我侬”,属于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学典范(要知道,十几年前的情侣可不像如今那些只为在穷极无聊的校园生活中找个乐儿的男男女女),本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关口,却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擦肩而过。令陆远航颇有微辞地是,即便不能守住“insicknessandinhealth(教堂结婚誓言‘无论健康或疾病’)”的海誓山盟,至少也该给人家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时间,可那位一直被寄予厚望的准新娘却干净利索地良禽择木而栖,没过多久就和某贼心不死的追求者比翼双飞,据说在爱河里过得还不错。

“都一点多了,”她并没有抬头看近在眼前的那座老式挂钟,大概是有备而来:“大期末的,你明天还得上学呢,”随着一阵清香,吴雨起身、拍了拍枕流:“你到我那儿睡吧。”

天地良心,虽然曾经多次密谋,但这回他的确不是装的,正所谓该是你的想跑也跑不掉。徐枕流明白,此时片刻的犹豫或推辞都会搅浑原本见底的一泓净水,也便顺势“恭敬不如从命”,但以前的那些狼心狗肺却都不合时宜地来让此刻的心无杂念变得充满负疚,看来阴谋诡计的确要不得,连想都别想。

最初换岗那会儿,吴雨本想还回自己原来的小屋而把双人床让给肉大深沉的胖墩儿,但枕流却以刚刚睡惯为理由抵制了这一倡议。其实,他之所以如此布局,虽算不得险恶,但也决没有那么轻描淡写,个中原因还是离不开那架愈发拥挤的合用衣橱,也为了你来我往中能多些抬头不见低头见。果然是成事在天,尽管算尽机关,可枕流还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初的小九九竟会有如此香艳的后续作用。

怀着如此鬼胎,等真躺到吴雨身边时,徐枕流自然是更难入梦了,尽管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可事到临头时,却往往要紧张得手足无措,倒不如一张白纸那样的平常心。尽管佳人在侧,可小胖子却要比刚才更加左右为难,在自己床上好歹还能辗转腾挪,到这里却连个姿势都不敢换,憋得全身都难受,只好机械地调理着那忽快忽慢的砰然心跳。据说举重运动员平时的训练成绩都高得出奇、二流选手也能和世界纪录平起平坐,可真要走到镁光灯下就难免大打折扣,无论是谁。因此,大赛时三次宝贵的试举机会中,与其说是在拼实力,还不如说是在比心理,也就是所谓的实战经验。

就像在我们身边上演的那些日复一日,这又是个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故事。

“哦,那是…”晚上,枕流见吴雨像往常一样给自己收拾书包时拿着意外掉出的垃圾袋和湿纸巾发呆,才想起分手时忘了把这两件“法宝”还给远航,毕竟,女孩子玲珑的背囊里也装不下太多的零七八碎:“那是我在超市顺手买的,您用吧,”陆远航反复交待过,今天的所见所闻不足为外人道,尤其是和与院里有关的那些七嘴八舌,最后又重点叮嘱他万万不可告诉吴雨,并一本正经地威胁说否则就会永远失去武陵溪畔的那座桃花源。要不是明显感到远航似乎有更为多姿多彩的水下冰山并未一吐为快而打算继续探个究竟,徐枕流真不愿意和可爱的小吴老师“同床异梦”。

“以前…以前没见你用过,”吴雨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她把这意外发现塞进最底层的抽屉,其实这个少人问津的角落并不是此类日用消耗品通常的所在:“够用的,下回别再买了。”

枕流这才注意到,家中使用的是种不很常见的蓝色垃圾袋,且始终如一、从未更换,据说只有在几站地之外那家舍近求远的小超市里才偶尔出售。

王朔老师有本书叫《无知者无畏》,的确,很多恐惧是要等到痛定思痛之后才会显出它的威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想起来就觉得后怕。”经过通天观医院半日游后,枕流同学的心情整体上还算不错,这种百闻不如一见的“奇观”原先只在传说和笑话中存在,没想到果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在这样一个“我们的生活比蜜甜”的新时代中,报刊媒体当然不会把可以换成现金的宝贵版面拿来大煞风景,而信息照耀不到的角落往往都有着丑恶得以滋生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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